刘俊波的武“味”人生
我和罗文奇是无意中走进琅塘镇道阶武道馆，认识刘俊波的。
因为职业的缘故，大凡看到武术馆校，我们都会有兴趣去了解，便走进了道阶武道馆，意外发现正在教小朋友练拳的是原涟钢武术馆馆长刘道东，我在《涟钢报》主编副刊时曾采访过他。
刘道东知道我在省武协主持《武术世界》杂志时，向我推荐了馆长刘俊波，说他有故事，不简单，是一路“拳打脚踢”，凭实力闯荡出来的。
本来，我们只是路过琅塘镇，刘道东的热情介绍，让我们对刘俊波有了好奇，决定留下来做一个采访。
刘俊波个子并不高，讲话语速不快，眼神中有一种不怒自威。
他说，道阶武道馆有40年历史了，最初的名字叫湖南省道阶公益业余武术学校，是父亲创办的，他也算是创始人，现在是第二任馆长。
刘道东在一旁介绍刘俊波的特点是擅长打“神仙架”，还有一个“三线并进”计划，我只听说过林彪元帅评价粟裕大将打的尽是“神仙仗”，这刘俊波的“神仙架”引起了我的好奇。
刘俊波出身武术世家，父亲是镇里出了名的老把式，因为父辈兄弟都习武，且武功强，在江湖上名号亮，经常被外地武馆请去教武。
刘俊波3岁多就跟随父亲学武，他脑瓜子活，舍得吃苦，父亲传授的动作反反复复练，基础功底练得很硬实，他喜欢看拳谱，琢磨其中的原理，他记住了父亲说的一句话，学武要知其然，知其所以然。
刘俊波的父亲常年在外教武，喜欢带上儿子，这种近乎四处漂泊的体验，让他自小就接触到了不少有特色的地域武术拳种。
在那个年代，常有人找上门来“踢馆”比武，这个比武有讲究，分文比和武比两种，可以单独比，也可以组合在一起比。
文比可以是打嘴巴仗，论的是武术原理，就是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用语言完成的，论的是以理服人。
当然，文比还有一种方式，就是双方各自打几路拳，或者耍几路刀枪棍棒，围观人凭印象打分。
而武比自然是拳打脚踢，讲的是以武服人。
这里面有一个约定俗成的原则，就是点到为止，见好就收。
如果逾线了，那就不是踢馆，而是寻衅闹事了。
父亲在新化曹家镇一家武馆当了五年多的主教练，干得风生水起的，突然提出将主教练一职交给儿子，刘俊波吓了一跳，说自己还在读高一咧。
父亲说不矛盾，你该读书就读书，只要双休日在武馆当教练就行了。
武馆换了主教练后，就有人上门来踢馆了，对方三十多岁，牛高马大的，带了两个人过来。一进门就嚷嚷：来新教练了，怎么是个小屁孩啊?
他一上来就伸手摸向刘俊波，语气中充满不屑的味道。刘俊波虽然年龄小，但毕竟和父亲在外面闯荡了多年，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
他侧身退了一步，避开了对方封过来的手掌。
对方咦了一声，睨视了一会，说：我们想认识你这个新朋友，要不，来个以武会友?
看模样，这几位摆明了就是来找碴的，刘俊波心里有谱了，中年男子见刘俊波不动声色就躲过了他的“温柔”一掌，有些气恼，又连续甩出几拳，但都被刘俊波“手忙脚乱”地绕开了，他瞅空说了一句：你这是以大欺小。
中年男子并不言语，欺身上压，近身攻击，却让刘俊波抓住了转位挪动时露出来的空隙，身体往下一蹲，头一偏，小拳头似乎无意中“碰”到了对方气门穴，中年男子痛得身子不由自主往下蹲。
刘俊波一把将中年男子扶住，放慢速度拉了起来，连连说：哥，不好意思，我真没想到你这么不经打。你不是说我是小屁孩吗，那我就说说小屁孩的话。
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刘俊波又补了一句小屁孩味的话：我这算不算以强凌弱?中年男子气得直翻白眼，旁边两位朋友赶紧过来搀扶，附在中年男子边耳语：这小子诡异，刚才是扮猪吃老虎，走吧。
这几位男子一言不发就走了，没有再来武馆闹事。事后听人说这几位算是当地“坐山雕”，几人喝酒时听说当地武馆主教练是一位还在念书的学生，心里的不爽陡然就爆了棚：小屁孩能有多大本事，会不会误人子弟?
经此一“役”后，刘俊波功夫硬扎的名号传出去了，毕竟此前许多人心里也是存有疑虑的，尤其是那些年龄比刘俊波大，或者相差不大的学员。要让大家都认可你，刘俊波决定来一个“武术说话”的仪式，他让学员自己挑选十名最能打的人出来挑战他。
学员惊讶：以一战十，行吗?
刘俊波知道他们的顾虑，便退了一步：“群殴”模式取消，那就车轮大战模式吧。
这一场车轮大战的结果是“打”成了平手，但学员心里都知道自己输了，只是输得不难堪而已。
益阳安化一位村干部开了家武馆，生意好，被当地一伙人盯上了，他们找到武馆要和教练比武，谁输了谁就滚蛋，这些人都是耍拳弄棒的，也确实有几把刷子，竟然把教练们都打跑了。
老板一瞧急眼了，这武馆里教练都没有了，还怎么玩?这伙人想留下来当教练，老板不干，担心这么玩下去的话，武馆就有可能不跟自己姓了。他通过道上朋友打听到刘家父子有真功夫后，专门跑到新化来请人。
刘俊波和父亲商量后，决定接受邀请去安化。为了稳妥，父亲还挑选了几位徒弟一同前往。
听说老板搬来了救兵，这伙人急火火赶了过来。一照面就开门见山：谁要你们过来的，是不是欺负我们这里没人?
这话说得也忒重了，刘俊波上前解释：是老板邀请我们过来的。
男子打断他的话：我们这里有武师，你们既然过来了，那就弄一下，弄赢了，你们留下来教拳，输了，哪里来回哪去。
刘俊波点头同意，顺着对方的语气往下拽：大哥爽快，那就弄弄吧。
老板一脸担心，要是这刘家父子弄输了，武馆只怕办不成了。
对方把球踢了过来：文比还是武比?
刘俊波年轻气盛，说来都来了，不比试一下还真收不了场，表示文比武比都可以，又把球踢了回去。
老板知道对方底细，听刘俊波说文比武比，急忙出来打圆场：文比，文比。
对方也是自信满满：先文后武。
刘俊波倒是不怯：你们是东道主，你们先请。
对方打了一路南拳和板凳拳，接着又耍一个刀术和剑术。
刘俊波竟然鼓起了掌，连连说“好”。两位师兄说文比我们先上。他们打了一路梅山拳和八卦连环拳，还有一路长拳。
对方感觉自己的拳没有打好，如果真要是评比打分，自已这边不占优势。刘俊波趁机提议：旗鼓相当，文比打成了平手。对方一怔，便转移话题了：这文比都是花架子，好看不好用，还是武比来得直快。
刘俊波和两位师兄商量：武比我来吧，反正我年龄小，输给几位哥哥，也不会失了面子。
听话听音，刘俊波当时只有17岁，输了是不丢面子，万一要是没有输呢?对方显然不敢大意了，实力最强的人出面了，他外套一脱，架势一把，气场就出来了。
双方你来我往干开了，开始时打得还是小心谨慎，彼此试探和寻找对方破绽。
刘俊波趁对方出直拳时，用手肱试了一下对方出拳的力度，往后退一步，旋即一个高蹬腿，被对方抖开，刘俊波心里有数了，自己可以打赢对方，便躲闪避让为贴身攻击，二个直拳一个摆拳闪电般就捅了过去。
对方防住了连串直拳，但刘俊波的摆拳却溜过了防守线，在对方错愕中，他没有浪费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右手在对方左胸撞了一下。
对方被彻底激怒，一个霹雳小边腿切向刘俊波的小腿，刘俊波左手上勾将其挡住，侧身一个中边腿打在对方腰上，跟随而来的直拳加左勾上勾组合拳，在对方躲闪间，一个闪电直踹，将对方击倒在地上。
老板面露喜色，但马上回转正常。刘俊波倒是大大方方表示了歉意，说纯粹是走了狗屎运，侥幸胜出的。
对方虽然蛮横，却也是愿赌服输，对老板说：这个小师傅可以在这里教。老板顺势做东，邀请大家在一起吃了饭，喝了酒。此后双方也有走访，对方时不时来武馆喝茶，偶尔也切磋一下武艺，大家成了好朋友。
按双方约定，刘俊波在安化只待一个多月，然而老板想着法儿挽留，到后来干脆将武馆交给他打理。父亲在老家开武馆，因为父辈兄弟都习武，一时之间也不急着让儿子回去，赞成他在外面再多历练几年，单纯会打拳还不行，还要会管理。
刘俊波在安化待了两年，一天接父亲电话去长沙参加武术比赛，在公交车上发现有人在扒女孩的挎包，车上人多，过道都挤满了人。
刘俊波看到女孩挎包拉链被扯开了，手机和钱包露了出来。
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女孩并未觉察，扒手却横了他几眼，警告他少管闲事。
刘俊波倒是装得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磨磨蹭蹭绕到了女孩背后，对扒手轻轻耳语：你的手机掉别人包包里了?
如果扒手能够知难而退，这事也就算了，偏偏这扒手并不想收手，这快到嘴边的肉不吃下去，他觉得自己亏大了，一把将包里的手机拿了出来。
刘俊波需要的正是要人赃俱获，这时他发现扒手同伙在往这边挤，怕伤及无辜旅客，便果断捏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捏，扒手痛得啊哟一声蹲了下去。
刘俊波对女孩说：你的手机“掉”他手上了。
扒手听说刘俊波是练武的把式，懊恼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刘俊波纠正道：你是贪了不该贪的东西。
刘俊波正式接手父亲创办的武馆后，明确了一个“三线并进”的经营模式，即武术公益、武术传承、武术文化齐驱并进。
琅塘历史悠久，长征路上唯一的教授，国内首位翻译《共产党宣言》(与徐冰合译)的成仿吾就是琅塘人，刘俊波经常带领学生去成仿吾故居参观，教育学生武术是传统文化，自然也应该包括红色文化在内的地域文化，学武与做人是一样的道理。
刘俊波给镇里提了一个建议，想利用镇政府的大操坪免费教太极拳，早上6时，下午18时30分准时开始训练，学员由最初的十余人，目前稳定在百多人。
琅塘镇将道阶武道馆的免费培训点纳入了全民健身活动计划，并支持刘俊波成立了琅塘道阶武术义演队，每年都要进行二十多场武术公益义演。
为了发现好苗子，传承好武术，刘俊波出台了激励措施，学生在省市县比赛中，只要获得冠军，可以终身免费学习，特困学生家庭不仅可以终身免费学习，刘俊波还做家访，出钱请老师给他们补习。
在刘道东和刘俊波的陪同下，我来到武道馆训练场，询问正在训练的学生，竟然发现现场享受终身免费学习的学生有十多人，据说还有十多人今天没有过来。
四十年的风雨兼程，道阶武道馆培训青少年一万多人，这些学生只要回到家乡，都喜欢来武道馆坐坐，也协助师傅指导正在训练的师弟师妹。他们说这里自己有成长的味道，也留恋这里浓浓的武术味道。
我问刘俊波：你的激励幅度这么大，公益活动也做了这么多，武馆怎么运营下去?
刘俊波说训练场地是自己家里的，运营成本就低了，只要发现有学武的好苗子，我就好像中了大奖似的，别说不收钱，我还要奖钱给他们。新化是国家级武术之乡，人才是宝啊，或许，这是一种武术情怀吧。
离开琅塘镇时，我们将几期《武术世界》杂志赠送给了道阶武道馆，我对刘俊波说：我会关注你这里的“三线并进”，关注你这位有武术情怀的馆长，下次，我会专程前来道阶武道馆做一个专题报道。
在和刘道东、刘俊波握手道别时，罗文奇说了一句话让我们哈哈大笑：因为武术，我们的握手很温暖。
作者 范如虹 罗文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