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车田江
多年前，我和闺蜜等人到新化县车田江水库一带采风。当时，通往温塘镇的高速公路尚未修好，我们经锡矿山前往温塘。坑洼的公路尘土飞扬，车行其上，犹如跳舞。几经颠簸，终于抵达车田江水库大坝。
车田江，处新化县温塘镇境内，居油溪河上游，横跨温塘镇与涟源古塘镇两地。坝址位于温塘镇车田江管区。这座看起来平平常常的大坝，没有使用钢筋混凝土，纯手工土石打造，据说是世界上现有坝体最高、弧度最长的水库土石坝。
站在弧形坝体上，面对满目碧波，我似乎又听到了50年前民工“加油大干”的号子声。在上世纪70年代那个“江山红遍”的岁月里，新化、冷水江等地数十万群众在这里集结，严寒酷暑，战天斗地，靠着锄头扁担等简陋工具，历经整整5载，硬是在崇山峻岭间修筑了一个蓄水达1.3亿立方米的大Ⅱ型水库，稳稳当当地造福着千年梅山。
过去热血沸腾的艰苦场面如今只能通过想象去回忆了，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幅岁月静好的山乡图景。夕阳下，库面犹如泼洒了无数的碎金，闪闪发光;层层山峦也镶上了金边，水光山色，旖旎迷人。那一次，我和闺蜜享受了一把车田江水库的滋味。在当地人开办的露天泳池里戏水纳凉，无烈日之暴晒，有净水之清凉，身心涤荡，神清气爽。
后来，我又多次路过车田江水库。犹记得在高处远眺水库的惊鸿一瞥，车子在弯曲的山路上奔走，就在某个拐角，车田江水库猛地扑进了眼帘。哇，好美!我忍不住叫司机停下车来。
这是清晨的水库。远处，梦一般的雾气还未散去，水面一片氤氲，朦胧飘缈。近处，农家的炊烟已经升起，阵阵牛哞穿透炊烟暮霭，传向田野山岗。车田江丰腴的身子蜷睡在这片土地上，曲线优美，神态安详，那清澈的“眼神”与你一对视，整个人仿佛就被粘住了，视线久久不想挪开。想起了郴州的小东江，车田江水库的水虽然没有那么碧绿，但那份纯净与淳朴，那份清洌与滋润，却一点也不逊色的。它就是人工奋力打造出的一块翡翠，是洒落山乡的一面明镜，汲取着梅山大地的灵秀，出落得越发动人。
在没修水库前，这片山乡又是怎样的模样呢?山连着山，丘挨着丘，植被丰茂，水草丰美。然而，雨水丰沛时，油溪河的水就不听话了，像野马奔腾四方，甚至泛滥成灾。到了旱季，大地一片干涸，山土到处焦渴，草木枯零。所以，水库是来调服山水的，是来滋养苍生的。有了水库这把钥匙，山更俊美，水更温驯，山山水水更和谐。
在一众车田江美景照片中，层层叠叠石片垒成的房子曾让我印象深刻。这些写满沧桑的石块，来自何方?亿万年前，它们是沉睡于海底的吗?它们大多被山民垒在梯田边，长年累月与草木为伴。也有被捡来整整齐齐码成杂房的，成为山民房前屋后的独特风景。那年，我们去拍金黄的水杉，曾近距离欣赏过这些石屋。带着铁锈色的它们坚硬、冰冷、沉默不语地站在秋天的高空下，与温暖的秋阳，绽放的野菊，形成鲜明对比。有远道而来的摄影爱好者在拍照。美女们袅娜而出，或站或倚，巧笑嫣然，为拙朴的石屋添了几许现代的风味。也有特意穿上粗布衣裳，打着头巾前来取景的，炊烟升起的那刻，竟瞬间有了穿越之感。
走马车田江，最惬意的莫过于酷暑时节。
随龙琅高速穿山越谷，不出一两小时，周边游客便能到达水库周边。选一临水而立的渔馆，沐风观景，再配上一道鲜美的鱼，便不虚此行了。喝着车田江水库清甜的水长大的鱼，肉质紧扎。大火煮沸，新鲜下锅，配上一把紫苏再加把火辣的青椒、红椒，热气腾腾就可开吃。细嫩、滑爽、微酸带甜，堪称人间美味，就连平日里不喜食鱼的客人也忍不住大快朵颐。
热汗淋漓?别急，到水库上乘船醒汗去。有快艇在水面轰鸣，风驰电掣，划开碧波，冲出水浪，好不拉风。它们是这水库上喜欢刺激的“顽主”，野性十足。想要安静赏景的话，不妨坐坐筏子。仿竹排的筏子依次排开在码头，它们随着清澈的水波在岸边轻荡，悠闲地等待着来客。筏子有顶无窗，四面敞风，格外凉快。躺椅一靠，你就是这片水域的主人啦。
那次泛舟车田江水库，上船时还只是远方有隐约的黑云，开了不到10分钟，黑云便压了过来，水面顿时珠玉四溅。那雨并不斜落进来，只急骤地下那么一阵，便又恢复平静。雨后，习习凉风飘来，温柔，舒爽。远处的网红桥划出优美的拱形弧线，高速公路穿山而过，不知疲倦奔向远方。水库岸边的民居温婉娴静地立在郁郁葱葱的小山包间。再往更远处，水天一色，竟不知边际几何。眺望，拍摄，渐渐安静，凉意里，居然睡了过去。小筏子就如一片叶儿，载了我们几个，飘浮于天地间。在这样的山里水里，做一个美梦，也是分外香甜。
也是那一回，我终于亲眼目睹了车田江水库里的页岩崖。一层层页岩细细密密累叠而上，就像仙女做的千层饼遗落人间，让你惊叹手艺之精湛，做工之精美。页岩崖静立于水库里，无声诉说着沧海桑田的故事，不动声色阅览着山乡变化。它们大半在水底，小半在水面。有虬枝挺立，更显崖之挺拔。因为这独特的页岩地质，据说车田江水库不管干旱还是暴雨，水库的水总是清澈碧绿，一湖平镜。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每一次来车田江水库，都能感受和发掘到它不一样的美。人工与自然在这里默契合作，成就了一方胜景，养育着万千子民。
作者：李小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