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隆回花瑶神秘之美
花瑶挑花展示
花瑶挑花展示
古树林会场
作者(左三)在古树林合影留念
男女呜哇山歌对唱
男女呜哇山歌对唱
讨僚皈舞台表演
在湖南雪峰山东北、隆回西北海拔1300余米的崇山峻岭之中，生活着一支古老而又独特的瑶族分支——花瑶，它是湘西南腹地瑶族的一个分支，因花瑶服饰独特、色彩艳丽，特别是花瑶女性挑花技艺异常精湛，故称“花瑶”。
今天，我们探访隆回花瑶神秘之美，在于它精美绝伦的花瑶挑花，在于激越高亢的天籁之音——呜哇山歌，在于神秘莫测的“最美古树群”，在于花瑶特有的传统节日“讨僚皈”，更在于党的民族政策给予花瑶人民和谐美好的幸福生活。
“精美绝伦”——花瑶挑花
花瑶挑花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汉代以前，花瑶挑花就已兴起。据东汉应劭记载，花瑶祖先"积绩木皮，染以草实，好五色衣服"。唐代魏征在《隋书》中记载:"长沙郡杂有夷蜒，名曰‘莫瑶’，其女子蓝布衫，斑布裙，通无鞋履"。这种描述与今天隆回花瑶女子的服饰正好相似：交缠五彩斑斓的挑花头巾，上着蓝色圆领衣，腰系挑花彩带，下穿彩色挑花筒裙，腿扎挑花绑带。在她们的头巾、衣领、裙口、绑腿、小孩背带和筒裙等地方都是挑花。除筒裙后片以外，其他地方一般是彩绣。筒裙后片则是在藏青色的直纹面布上用白线挑出各种图案。由于筒裙后片面积较大，故其挑花图案题材最丰富，主题最突出，反映的文化意识也最鲜明，是隆回花瑶挑花中的精华。
花瑶挑花取材广泛，内容丰富，形态多样，有上千种之多。主体图案的题材可分为四类：动物类，以蛇、龙、鸟、鹰、虎、狮最为常见。植物类，以花草树木为主;历史故事和历史人物类，主要表现瑶族先祖抵御外族侵略的历史故事;日常生活类，如反映花瑶传统习俗的"对歌定情""打蹈成婚"等等。
花瑶挑花具有很深的文化内涵。在许多以动物和花瑶日常生活为题材的挑花中，充分反映了花瑶民族的宗教信仰、独特的节庆和婚嫁习俗。在大量以动物为题材的花瑶挑花中，蛇图案最为丰富，有盘蛇、交体蛇、昂头翘尾蛇、无尾双头蛇、蛇缠图腾蛇等，多达上百种。且蛇的形态各异，充满奇思妙想。如训子蛇、比势蛇、吐信蛇、群蛇聚首、双蛇戏珠等，花瑶挑花对这些蛇都赋予了灵性。这是因为花瑶长期生活在山深林密、湿热多蛇的环境中，对蛇的习性十分熟悉，而蛇又具有游水、上树、钻地、长寿、耐饿等能力，是早期人类力所不及的，因而视之为灵物，成为花瑶部落的图腾，有类于汉族对龙的崇拜。
花瑶挑花主体图案的材料都用平粗深蓝布作底，白色粗线挑成，花纹古拙粗犷。以布的经纬纱交叉呈"十"字形为"坐标"，对角插针成"×"形，通称"十字花"，或作"一"字形。基本上是几何图形。
花瑶挑花工艺非常精致，挑花时行针的长短、用线的松紧，均需一致。繁密处针针相套，不现底色，简练处仅一支花，几条线。在主体图案两边，配以用红、黄、绿等七彩丝线挑绣的彩色花饰。整件挑花画面黑白分明，疏密有致，动静相济，色彩对比鲜明，"远看颜色近看花"，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花瑶挑花在工艺上独具一格。与机绣、湘绣截然不同。不用描绘设计，也不用模具做刺绣架，全凭挑花女灵巧的双手和娴熟的技巧，以自己心中的构图和对美的感悟，循土布的经纬线进行徒手操作。姑娘们将绣品针线随身携带，利用劳动的间歇时间进行挑花，吊脚楼前，溪边石上，古树林里，到处都可以见到成群结队的挑花女。有人曾统计过，一件筒裙挑花约有30多万针，累计需180余个工日才能完成。
花瑶挑花是花瑶的传统技艺，流传至今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它是穿在身上的无字史书。它是民族艺术的瑰宝。近年来，隆回县不仅在虎形山瑶族乡建起了花瑶挑花技艺传习所4个、展演展览场所8处、挑花表演会场6处，在虎形山民族团结学校等地建立了10余个花瑶挑花兴趣班，同时鼓励花瑶挑花传承人走出隆回，利用邵阳职业技术学院等平台进行更广泛的宣传推广。
1994年花瑶挑花在文化部举办的"中国民间艺术一绝大展"中获得铜奖;2003年又获"中国首届文物仿制品暨民间工艺品大展"金奖。隆回县虎形山瑶族乡因此被湖南省文化厅命名为"文化艺术之乡"。
2019年，花瑶挑花成为全省第一非遗工坊项目。在花瑶传统节日期间举办的花瑶民俗文化活动中，花瑶挑花通过“花瑶佳丽大赛”、“花瑶挑花裙大赛”、“花瑶头饰编织大赛”、“花瑶挑花饰品开发创作大赛”等不断绽放夺目光芒，为文旅融合发展和旅游收入增长作出了重要贡献。2022年，虎形山因花瑶挑花入选“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
近年来，花瑶挑花产业项目的开发不断迈进。从扶持和鼓励花瑶挑花传承人开发花瑶挑花旅游产品、举办花瑶挑花作品大赛及微缩作品技艺大赛，到邀请7个国家的110位设计师组建“花瑶花”文创团队、开发文创产品，与院校、企业开展产品设计、定制开发等合作。据统计，花瑶挑花多业态经济收入每年已突破2000万元。我们看到，隆回县党委政府推动花瑶挑花艺术产业化发展步履坚定、效益显现。
随着新隆回现代化新农村建设、乡村振兴工程的不断推进，花瑶——这株璀璨的民族团结进步之花正在瑶山靓丽绽放，越开越艳!
“最美古树群”——崇木凼
崇木凼古树群位于隆回虎形山瑶族乡崇木凼村。之所以命名为崇木凼，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以崇拜树木为信仰的村落。
据悉，花瑶同胞十分热爱树木，崇拜古树，对古树的感情无比虔诚。传说花瑶民族在远古时代是一个不断迁徙的民族，在迁徙的过程中，依靠古树和石头为其避风遮雨，故而视其为保护神而对其顶礼膜拜。在瑶乡，有着这样的说法：凡“有古树的地方，必有瑶家;有瑶家的地方，必有古树。”寨不离树，树不离寨，树是花瑶同胞和古寨的保护神，古树也是花瑶山寨的一道靓丽风景。
有资料显示：崇木凼村古树林面积3.8公顷，目前寨子有古树1000余棵。其中，百年古树325株，树龄在300年以上的28株，最古老的树距今已达1500多年，当属瑶山千年树王。山顶的另一侧，一棵千年古树横卧在大石头上，遥望天际，人们称之为“痴情醉汉”。古树尤以水青冈和白栎为最多，高矮杂生、四季常绿，并有清光绪九年禁林碑及“同蔸生异树，树腹中长竹”的古树奇观。
历经千年风雨，为什么崇木凼的古树群却完好无损?有一种说法：崇木凼瑶民的祖坟一般按姓氏集中葬在一块风水宝地上，按照当地习俗，从此这里就不能动土，让草 木茁壮成长，长成茂密的坟山森林。当地村民还有一种共识：上了年龄的树会有灵气，谁去“碰”它都会招来灾祸。
每一棵古树都承载着不同的故事，每一棵古树都有自己的名字。相传，上世纪90年代，瑶族有个姑娘和汉族小伙相爱了。然而，却遭到瑶族人的强烈反对。无奈之下，姑娘跑到树林里，向古树倾诉衷肠。却无意中发现一株由两种不同品种长成的“夫妻树”。它们树根相连，树干并排，枝叶缠绕，俨然一对紧紧相拥的恋人。姑娘激动地跑回家，带大家来看“夫妻树”。两棵不同品种的树都可以相合，为什么不同民族的人不可以相爱呢?族人深受启发，最终成全了这对恋人的姻缘。
花瑶人还会根据树冠、树枝、树根和树干的形态，以及树与树之间的组合、树与周围环境的烘衬等来命名，如“夫妻不离” “千年富翁” “天罗地网” “银蛇拱地” “天女散花” “醉卧塔尖”等等。
坐落在群山怀抱里的崇木凼村，古木参天，绿荫成林，鸟语花香。放眼望去，远处群峰叠嶂，刹那间你几乎会怀疑自己穿越时空走进了远古时代。这里的民居或依山石而建，或伴古树而构，自然天成，错落有致。而今，崇木凼村被评为“中国花瑶第一村”。崇木凼古树群已入选全国“最美古树群”，它是国家4A级景区、虎形山花瑶国家级风景名胜区核心景点之一，成为网红打卡景点。
“天籁之音”——呜哇山歌
在隆回虎形山腹地，有一种来自于神秘花瑶人喉嗓的旋律——呜哇山歌，这激越高亢的天籁之音深深地震撼着人的心灵，这是高高瑶山上独有的美轮美奂之音。
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瑶族民歌——呜哇山歌，它是花瑶人独有的一种古老民间音乐艺术;是花瑶人在田野山岗劳动时自我愉悦、自我抒情的歌曲。它源于花瑶祖先的劳动号子，经过长期发展，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民族风格，最终演变为一种高腔山歌。
千百年来，花瑶人独居于大山里，过着自给自足与世无争的生活。原始古朴的自然风光给了他们无限的激情和灵感。呜哇山歌是花瑶人灵感的呐喊，激情的呼唤。它产生于花瑶劳动人民3中间，人们在山上砍柴、狩猎、伐木、采药、挑担及田间劳动时，或为寻觅同伴，以驱赶野兽强盗;或为消除疲劳对歌打趣：或诉幽怨，或泄愤懑;或表达男女爱慕之情……内心的激情用喊和唱的形式表达出来。
呜哇山歌一般用汉语来演唱，是随着瑶汉民族大融合形成而发展的，是汉文化与当地花瑶土著文化相融合，以及周边文化影响的产物。它的发展历史主要包括先祖时代的萌芽期、元末明初的孕育期、明清至民国的成熟期等阶段，其取材于生产、生活及民间传说，大致可分为历史歌、风俗劝勉歌、生产劳动歌及情歌四类。
据悉，呜哇山歌有上千首，内容丰富，涉及到的题材十分广泛，歌词带有即兴性。在演唱中，歌手常用瑶语和汉语演唱。山歌题材主要有瑶族来源、农耕劳作、深山狩猎、洞谷名胜、死亡葬丧、服装首饰、日月星辰、风花雪月、婚姻嫁娶、傩巫鬼神等等。因呜哇山歌演唱大多在乡间野外，不受劳作时间限制，随意性很强，歌的内容可以随场景和思维形式的变化而变化。演唱时，有独唱、对唱、多声合唱等多种形式，常用大锣大鼓来伴奏，歌声高亢激昂，穿云透雾，音调悠长。
在演唱时，可根据需要伸长或缩短它的节奏，声音高亢嘹亮，有较长的甩腔，并常加用“呜哇呜哇……”等衬词。歌词结构一般为四句体、六句体和多偶句体，一般七言、九言、十一言为一句，歌词讲究节奏和押韵，共12个半韵脚。
在音律艺术上，由于花瑶人隐居深山密林，力求传得遥远听得清晰，一般音调高扬，声音绵长。其中最高音往往是衬词“呜哇呜哇……”，常出现在第二句后(加腔)和歌词的最末尾(绞腔)。在歌词末尾的前一句是固定句式：“十八哥呀×××”或“十八妹呀×××”来渡韵，预示着歌唱将要结束;在修辞手法上，从诗歌最基本的“赋、比、兴”，到双关、对偶、歇后语、排比、引用等各种修辞手法都有应用。
“山歌无假戏无真”，呜哇山歌其丰富多彩的内容，是花瑶人生活的一面镜子。而其中又以情歌数量最多，也最富特色。爱慕、试探、追求、初恋、热恋、拒爱、送别、相思、断情等等，均用大量形式各异的呜哇山歌表达出来：
清早起来赶路来，
大路赶着小路来。呜哇……
大路赶到歌师傅，小路赶到歌秀才。
十八妹呀少年乖，
赶到两位歌师一路来。呜哇……
(乖字韵，呜哇山歌数量最多。)
清早摘莲要手尖，后生连妹要口甜。呜哇……
一日到妹屋里行三转，三日到妹屋里讲九遍。
十八妹呀我个贤，硬树只怕软藤缠。呜哇……
(贤字韵)
同一首呜哇山歌，可以用瑶语版和汉语版翻唱，但韵脚谐音有所变化：
三个田螺滚上坡，三岁娃娃会唱歌。呜哇……
不要别人告诉我，自己聪明捡得多。
十八妹呀我老哥，旁人听见笑呵呵。呜哇……
(哥字韵)
呜哇山歌被称为“民歌中的绝唱”。正如一位作家形容：时为高天大风呼啸，时为空谷巨鸟和鸣，时为江海“轰”地推起千堆雪，又“哗”地跌成万斛珍珠，滑过古滩，流入金黄的沙地……整个空旷的山谷回荡着一片“呜哇”声。歌手常常在高山上唱起呜哇山歌，高亢的声音在山谷久久回响。
呜哇山歌作为一种特殊的劳动号子，具有协调和指挥劳动的实际功用。在劳动过程中，尤其是集体协作较强的劳动，呜哇山歌可以统一步伐，调节呼吸，释放身体负重的压力。
数千百年来，它伴随着花瑶人在与大自然的搏斗中发挥了巨大的社会功能，创造了花瑶人战胜大自然一个又一个奇迹，它具有永恒的历史文化价值。
2006年，呜哇山歌入选湖南省第一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8年，呜哇山歌经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传统节日——“讨僚皈”
“讨僚皈”是花瑶人每年最盛大、最隆重的传统佳节，沿袭至今已有上千年历史。“讨僚皈”是瑶语音译，“僚”是“诅咒”的意思，“皈”指菩萨，“讨僚皈”意思是走过菩萨的诅咒。汉语称“讨僚皈”为“赶苗”，本义是驱赶苗蛮，在瑶乡一般是不说的，是忌讳语，后人把其意美化成为“扯掉多余的幼苗”。它流传于隆回县境西北部的虎形山瑶族乡、小沙江镇、大水田乡、麻塘山乡境内等花瑶聚居区。
“讨僚皈”不但承载着花瑶许多重要的历史文化信息，而且荟萃了花瑶各类民间艺术的精华，花瑶服饰、花瑶挑花、花瑶山歌、八音锣鼓、开台锣鼓、挑花舞、梆子舞、咚咚舞等等，为各类文学艺术创作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源泉。同时，花瑶对歌传情、喝拦门酒、坐联桌席、打滔、抹泥巴等古朴独特的民俗风情也得到了集中体现。
据悉，“讨僚皈”起源于花瑶先民反抗封建朝廷压迫的斗争史。元天启元年(1358)，祖籍江西吉安府的花瑶先民遭到官兵驱赶杀戮，四处奔逃。许多老弱妇孺逃走不动，只好躲在鹅颈大丘的黄瓜、白瓜架下，才幸免于难。花瑶为感谢黄瓜白瓜架救命之恩，起誓“永传后代，要越过古历七月初二日才能吃食黄瓜、白瓜。”并定于七月初二至初四举行集会，以示纪念，定名为“讨僚皈”。最初在大托举行，清末才改至茅坳举行。
清雍正元年(1723年)，汉族豪绅廖元翁带200余人追杀麻峒回姓七姐妹，遭反抗，便向朝廷谎报瑶族造反，清廷遣兵数万进行镇压，后因久攻不下而议和。为纪念此次战争，花瑶先民决定将节日“讨僚皈”增加为每年举行二次，第一次举行的时间和地点不变，第二次在七月初八至初十举行，地点定在崇木凼。
起初，花瑶“讨僚皈”主要是以祭祀祖先、文化娱乐的方式为掩护，研究本民族自身发展、抵御朝廷镇压、发展民族经济的节日活动。在这样的集会中，花瑶各部落头人相互交流人口发展、经济进步，尤其是收集朝廷以及地方政府对花瑶的政策信息，并研究出对策。新中国成立后，我国的民族政策得到全面贯彻落实，花瑶同胞感恩于党，赋予了“讨僚皈”新的内涵。而今，花瑶“讨僚皈”已经成为商讨民族团结、展示民族文化、发展边境贸易、繁荣民族经济、助力乡村振兴的盛会。
“讨僚皈”已成为隆回花瑶特有的传统节日，是隆回花瑶区别于全国各地瑶族的独特文化现象。随着近年来政府保护文化遗产力度的不断增大，当地政府和文化部门对花瑶文化资源进行了全方位的挖掘整理和适度的旅游开发，花瑶“讨僚皈”已经成为隆回花瑶文化的最大亮点，每年都有重大文化活动，吸引了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国的游客。
随着民族团结进步和乡村振兴的步伐不断迈进，隆回花瑶人民聚居的偏远山区虎形山瑶族乡成了国家4A级景区。花瑶文化得到大幅度传承与发展，花瑶挑花、花瑶呜哇山歌相继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节日“讨僚皈”被确定为湖南省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特别是每年的“讨僚皈”活动已成为隆回文旅融合的人气热点，更是隆回经济腾飞的助推器。
作者 陈远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