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龙茂刚:苗族武术文化溯源与传承发展
访谈嘉宾:龙茂刚(《中国苗族武术的溯源》作者)
采访人:范如虹(《武术世界》总编辑)
访谈时间:2024年3月12日
访谈地点:长沙
范如虹:好几年未见面了,很高兴在长沙与您再次见面,听湘西武术界的朋友介绍,您编著的《中国苗族武术的溯源》即将由中国科学文化音像出版社出版,首先表示祝贺,能否请您给读者们作一个简单介绍?
龙茂刚:好的,范老师好!各位武术爱好读者们好!在阳春三月,春暖花开的时节,能看到《武术世界》总编辑范老师,是一种荣幸的事,我非常高兴!因为春天是大地复苏的季节,代表了希望,看到范老师您就证明我们苗族武术碰到了大文化人,就证明我们传承苗族武术文化就更有希望了。
感谢范老师的抬爱,我从小就喜欢民族非遗文化,比如苗家功夫、苗家医药、苗家歌谣、苗家锻造等祖父辈们的很多民间绝活。
在3-5岁时非常喜欢苗族武术和苗家狮子,可以说是特别痴迷,逢年过节都要跟着狮子行动,自己走不动路,就骑着二哥的肩膀上也要去,上学时就更着谜了。
除了跟我父辈们学习苗族武术冒火派的基本功,还在小学时期,跟姨夫杨求娥学习峨眉派的苗家功夫,在中学时期,跟着吴合金老师、吴再忠老师、田茂君老师学习民间苗族武术套路,上大学时期,跟着华中理工大学社会学系教授李少文、中南民族学院化学系李金林教授、中文系孙松发教授、法律系朱汉培教授学习北方拳术,并在大学期间做了一些民族武术文化学术的研究。
不说是很专业,还是略有所获吧。
在吉信镇三潭书院8岁时留下的童年记忆。
写书是我大二时就萌发的念头,当时我想我们苗族文化有很多值得传承和向往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随着时代的变迁,现代文化和西方文化的侵蚀,好多传统文化都遗失了,如果苗族武术文化不继续传承下去就会被遗忘,甚至失传,所以就萌发了著书立说的想法,发誓要把我们的苗族文化发扬光大,并在1996年协助华中理工大学社会学系李少文教授整理并编写了《婚姻指导》一书中的几个章节,开始接触了写作的乐趣。
2005-2023年先后撰写了苗族武术文化的相关论文60多篇,2009年在湖南凤凰举办了全国首届苗族武术展演暨文化论坛,收集了30多篇苗族武术文化论文,这些经历给予了我很大的启发,作为苗族武术的文化人,我更有义务和责任把苗族武术文化发扬广大,因此,我定下了三大目标,第一就是收集和编写我们苗族武术文化的历史,要让人们铭记历史,温故而知新。第二就是收集和编写苗族医药的作用和价值,让老百姓从大自然中得到苗族医药养生的实惠,解决民间疾苦的折磨,从而实现全民大健康的惠民工程。第三就是收集和编写苗族人民文化遗产,让全世界热爱和平的老百姓,记住苗族人民的智慧结晶,促进世界各民族人民大团结,逐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都能过上美好生活的蓝图。
想法很好,真正做起来,是相当艰难,我与凤凰县育英民族学校的廖精武校长走遍了湖南、贵州、广东、海南、广西、河北、河南、云南等地,考察和拜访当地苗族武术前辈,上山下乡,走街串户,直到2021年初才有时间执笔,2023年12月底交稿审核。我拜访了100多名苗族武术前辈,收集了很多传奇故事,走遍了千山万水,大江南北的大好河山,历尽了千辛万苦翻阅和专研借鉴了苗族学者的知名杰作,编纂了1000个日日夜夜,才有这部手稿的哇哇落地,可谓是路慢慢兮而上下求索。
范如虹:湘西少数民族武术历史悠久,拳种文化丰富多样,您是苗族武术人,也是政府部门工作,曾任凤凰县社会组织服务中心书记、主任。您怎么选择研究起苗族武术了?
与电影《少林寺》觉远的师傅于海大师学习少林拳螳螂拳。
龙茂刚:苗族武术,源远流长;苗家功夫,博大精深;苗族文化,神秘磅礴;苗族武术给予我潜移默化了很多年,虽然我的工作岗位不断的变化,并从民族教育、党务工作、非遗传承、社会工作更迭中,也使我更加珍惜和读懂苗族文化传承的重要性,再说我从大二时就立下的目标,只是忙碌于工作,奔波于生活,无法兑现我对民族文化的初心和使命,也许要经过无数的阅历和锤练,到了中年才得于沉淀苗族武术文化的精髓。
范如虹:我看了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原副州长、湖南省苗学会会长、现任中国凤凰苗族博物馆馆长龙文玉先生为该书写的跋语,评价甚高,认为您以门派师傅的遗传及同仁们的共识为标准,以自己所占有的资料为依据,大胆立论,自圆其说,又兼顾异议,留有余地。让神话始祖和人文始祖的血脉相通,取舍有度,剪裁得当。既巧妙地处理了族源研究的尖锐矛盾,又妥善地突出了苗族武术首领蚩尤的历史功绩。反映了苗族武术溯源的历史面貌,符合苗族武术发展的真实情况。正如书名所概括的,该书视野宽阔,对贵州、湖南、广 西、云南、四川、海南、广东、河南等地少数武术技术内涵、精神内涵、文化特征、哲学思想、价值演变、师承体系、拳种器械等进行了全面介绍与提炼,案件丰富,论述新疑,有较高的研究价值,在这本书的材料搜集与采访写作中,有哪些难忘的经历值得回味?
龙茂刚:要特别感谢龙文玉老州长,那是老州长对苗族文化传承,对苗族武术的一种情怀,他给本书章节梳理和文字提炼,非常认真,非常专业,非常精炼,特别是最近在怀化地区出土高庙古国的伏羲文化中,使我们苗族文化提前延伸了2000多年。
虽然有争议,但是,毕竟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也有待于考古专家和学者进一步的论证和探讨。
还有书中的很多经典的案例和古汉文字的解说,都是老州长的点拨和传授的,老州长是我们湘西民族文化老前辈,在他的点拨和指导后,我对采访计划和书稿整理做了大量调整,基本理清了苗族武术方方面面的脉络,苗族武术文化博大精深,继承和保护,弘扬和发展,还是要靠所有苗族人民的共同努力,我只是对我们祖公爷爷苗族武术冒火文化的探索和传承,也只能代表冒火支派拓源之一。
我想把我所学到的苗族武术文化著书立说,这个过程,任重道远,传承和发扬祖先遗留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我们苗族人民的责任和使命,我只是尽一份义务,能得到广大苗族学者和专家的支持,是万分荣幸,万分光荣的事。
与国际武打影星、霍元甲徒弟陈真扮演者梁小龙合影。
在这编撰过程中值得回味的还有很多很多,那还得从我对苗族武术的痴迷开始,记得还不到5岁时,就喜欢舞刀弄棍,我们村的狮子被其他村(毛都塘村)抢走(苗族的礼仪习俗)我都哭了一场,晚上吵闹要去抢回狮子,当时上山爬坡,因为当时没通车没通电没通路,要靠两条腿穿过乡里的羊肠小道,我走都走不动,就骑着二哥的肩膀也要去,想起了很好笑,因为舞狮子趴桌子(5个桌子的狮子一冲天、36张桌子的狮子跳塔)的技能,隐藏着苗族武术的深奥的功底,我特别喜欢。
在8岁时,我特别崇拜军人,梦想也要当军人,因为军人要懂得武术的,要打仗的,我非常向往和崇拜军人,有一天,我就自己到吉信镇赶集,到我们凤凰著名的吉信三潭书院那里,穿着军装,拍下了我人生第一张童年的记忆,也是因为喜欢苗族武术的因素,至今还历历在目,欣赏有加。
在12~13岁时,就更加迷不择路了,就连晚上睡觉也时常有爷爷教拳的策手迷恋,深更半夜把三哥叫醒交手对练,一招制敌的策手走火入魔式的亦然而生,高兴不得了,随后就对着祖先灵位三叩首。那是正是初二初三的学生,同学们对我喜爱的苗族武术也吸引有度,我有个同班同学身材矮小,经常被大同学欺负,我给他教他几招以后,那个大同学就再也不敢造次了,于是乎星期六星期天老师的孩子,古城里的同学就不让我回家了,他们把我的生活费全包,要我教他们苗家功夫,在那段时间里我们拍下了好多少年的时光。
在编撰过程中,还有就是我翻阅了大量的古书籍,在书海里寻找真理,回味无穷,甚至一坐就是通天亮,随时都被老娘们唠叨唠叨。记得有一次我与廖精武校长到贵州黔东南采访苗族武术家回来的路上迷了路,我开着车上了一坡又一坡,走了一寨又一寨,深更半夜才回到家,这苦中作乐的经历,更加值得回味无穷了。当然还有很多很多值得回味的事儿,在这里我就不一一细说了,谢谢!
范如虹:湖南武术历史悠久,《武术世界》对大湘西区域少数民族武术高度关注,曾多次宣传推介,作为湘西少数民族武术文化研究者,您认为湘西少数民族武术的现状怎样,未来发展趋势如何?您的下一步研究课题还是苗族武术吗,有什么具体规划?
龙茂刚:作为湘西少数民族武术文化研究者,我非常感谢这个新时代,感谢党和人民政府,是党和人民政府赋予我们的光荣使命,我认为,湘西少数民族武术的现状很不乐观,虽然,我们湘西人村村都会武术,寨寨都懂武功,湘西也有十几所武术学校和俱乐部,但是,他们教的都是国术,民族武术很少上课堂,只是在表演时拉来筹数的,而非主流传承,文化局非遗中心的传承人也是屈指可数,寥寥无几的,因此,这些民族武术逐步面临失传的危机。
我认为,湘西少数民族武术未来的发展趋势,需要培养更多的传承人,传承老祖宗留下的特殊技艺。需要政府给予更多的民族政策和更多的发展空间,除了四年一届的民族运动会,还要在学校里开设民族文化课程,开创民族地区学子走民族文化高等学府之路,教会教懂传承民族文化的现实意义,还要多举办一些民族文化论坛、技艺展示、课题研究、文旅创意、成果回报等一系列的民族共同体融合、融会、融通,最终在民族地区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收集和传承的主流。
向老一辈请教苗家功夫。
我下一步研究的课题还是民族武术,我计划在5年之内,完成我的传承目标,把《中国苗族武术(冒火派)教材系列丛书》公开出版,计划该系列丛书共有9册,分别为《中国苗族武术溯源》《苗家象形拳》《苗族拳术》《苗族器械》《苗族策手》《苗族轻功》《苗族软术》《苗族硬术》《苗族武术家传》。一定要把我所学到民族文化知识一代一代传承下去,做一个名副其实的民族文化传承人,完成该系列教学教材,旨在鼓励下一代传承民族武术文化精神,为渴望学习、渴望提升、渴望自我突破的民族武术爱好者们,提供更多类似的作品,以培养更多传统武术的民族文化传承人才,点亮文化传承,激发民族斗志,造福人类社会。
谢谢范老师,希望您多提出宝贵建议和指导!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