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的灵魂

　　曾经看到这样一个所谓的无限猴子定理，大意是说，如果让一只猴子在打字机上随机地进行按键，如果一直不停地这样按下去，只要确保时间达到无穷时，这只猴子就可以打出一部可以成为名著的长篇小说来。

　　这并不是无稽之谈，有科学家甚至为这个定理做了长时间的研究，并堂皇而之得出了证明。

　　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定理绝对不是文学家提出来的。因为，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讲，即使这只猴子真的写出了一部名著，这部作品也是没有灵魂的。

　　文字一写出来，必定浸润了作者的情感与思想，是作者灵魂的载体。在我的家乡，有一个很著名的民间作家，他曾经很得意地给我看了他的成名作，那是一首登载在省级刊物上的一首诗：历史车轮滚滚前，革命小将兴无边。一朝挥起驱魔棒，敢叫日月换新天。那个年代，这样的作品屡见不鲜，如果现在要编《X诗三百首》，能入彀者几何?文字生命力如何，取决于其是否有灵魂。

　　我们无权去干涉人家的写作，写作是一种表达，每个人都有自己表达的自由。我们之所以喜欢李白杜甫，喜欢苏轼辛弃疾，就是因为他们留下来的文字有体现他们思想的存在。现在，我们看到有很多的人出了文集诗集，产量颇高，相信历史上也有过这样的事情，但是传世作品并不是很多，例如乾隆皇帝的诗。

　　文字如人，人的灵魂是否有趣，不在于这个人外表和穿着，贾岛据说是一个黑矮胖子，或许还没有宋江上镜。罗隐之丑，使得他的美女粉丝看到了本尊真容后，竟然终生不复读他的诗。当然，美貌与智慧并存的文学家也有，宋玉潘安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李白也不错，最有女人缘的柳永，如果没有风流倜傥的外表，在相当于相貌协会的烟花柳巷混，单纯依靠有趣的灵魂那肯定是混不下去的，何况柳永和吴布衣一样功不成名不就，而且也和本布衣一样，布囊空空如洗。

　　有趣的灵魂，无需矫饰，好的文字，遑需打扮。李白的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应该是知名度最高的佳作之一了，但此诗明白如话，就像一个素面朝天的美女，没有藻饰，也无任何雕琢，虽几岁孺子也能一读就懂。浙江高考满分作文的开头：“现代社会以海德格尔的一句‘一切实践传统都已经瓦解完了’为嚆矢。滥觞于家庭与社会传统的期望正失去它们的借鉴意义。但面对看似无垠的未来天空，我想循卡尔维诺‘树上的男爵’的生活好过早地振翮。”与之相比，李白如果有资格参加高考，作文是不是应该不及格?这篇高考作文，除了作者生硬地加了几个晦涩难懂的词语故意卖弄之外，我看不到任何优秀的地方，居然吓住了阅卷教师。

　　说了那么多，那么文字的灵魂在哪里，这可真的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举一个例子来说吧，姜夔写了一首诗：“自作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李白的诗“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写这两首诗的时候，我猜想作者并不是在想着要下力气写出一首传世佳作来，正因为是从心而发，所以活色生香，同时让两个非常普通湮灭在历史中的人物以“姜夔的小妾”、“李白的朋友”而为天下人所周知。

　　这就是文字的灵魂。

　　作者吴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