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到深处
雨,像银灰色粘湿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秋的世界。
天也是暗沉沉的,像古老的住宅里缠满着蛛丝网的屋顶。那堆在天上的灰白色的云片,就像屋顶上剥落的白粉。
在这古旧的屋顶的笼罩下,一切都是异常的沉闷,让我想起了家乡那片蓝天——仿佛直穿人心的蓝,也想起了家乡的那几棵树。
我家后山上有两棵树,一棵板栗树,另一棵也是板栗树。一颗在丈把高的石头边上,一颗在山上菜园里。
秋意渐深,谷子入仓。爷爷笑了,石头边上的板栗也笑得合不拢嘴了。去外公家砍一根竹子,回家三下五除二打将开去,除了那几片死撑着的树叶,整棵树刹时间变得光秃秃了。
菜园里那棵毛栗子树像爷爷的背一样弯下了腰,打下全部毛栗子来实在要费一番功夫。园里每年都会种一些玉米、大豆或者红薯。爷爷先拔掉大豆,割掉红薯藤,给我戴个斗笠就让我摇树。
板栗和叶子哗啦啦的掉了一地,真似“无边落木萧萧下”那般,不过里面还有杀伤性武器罢了。家里养过一条小黄狗,摇板栗树的时候就,我把它叫到树下。自此之后,它再也不跟我上山了。
收回来的板栗放在谷子上摊开,过个半个月再吃。生吃甜如蜜,蒸鸡吃粉糯清香,是良种板栗无法比拟的。
如今,爷爷已不再种地,上山的小路早已被茅草掩盖,不知是否还有像我一样的小孩去拾。
外婆家是传统的菜农,外公是种菜能手。卖不完的菜,外婆总有无数的办法把它们变成诸如苦瓜皮、茄子皮、白辣椒、辣椒酱、萝卜干、豆豉等美味。
闲暇之余,外婆不会去闲话中心凑热闹,也不会打牌跳舞,唯有柿子是外婆的最爱——姑且说是外婆的爱好吧——在产柿子或不产柿子的季节里,外婆房里总会有几个柿子。
打完板栗后,我总会拿去一些给外婆吃,外婆就会从她房里拿出几个红彤彤的柿子给我吃——那是她弟弟种的。
每年橘子熟的时候,稻子也熟了,外婆就会去舅公那里帮几天忙,照看那一山水果。那山上我去过几次,一条下雨天不用走路可以直接滑下山的毛路蜿蜒而上,就到了舅公家里。
舅公种了李子、橘子等应季水果,外婆最喜欢其中的两棵——一棵老柿子树,一棵小柿子树。小柿子树承受不住一直挂果的伤害,秋天就会全部摘下来。老柿子树上会留一些果,留到拜年的时候,让我们这些小朋友去采摘。
每次帮完忙,舅公就装一大袋柿子给外婆。回到家,你一个我一个,到外婆嘴里的并没有多少。
后来外婆生病了,舅公就挖了那棵小柿子树种在了外婆屋后。
如今舅公早已下山,果园也荒废了。外婆屋后的柿子红彤彤的,似小太阳一般,却略显孤单,也许是采摘人已经走了十年了吧。
雨,像银灰色粘濡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秋的世界。
前几日上好的天气里花枝招展的花儿或萧瑟,或垂头,都被这三天的雨打得垂了头,含着满眼的泪珠,在那里叹息它们的不幸。
只有墙角的桂花,枝头缀着几个黄金一样宝贵的嫩蕊,小心地隐藏在绿油油椭圆形的叶瓣下,透露出一点新生命萌芽的希望。
雨终究会停,待阳光穿透这缠满着蛛丝网的屋顶,定会再现直穿我心底的那片蓝天。
作者 刘雨辉,原名刘俊锋,洋溪白井人,大学毕业后从事图文行业,现定居广州。